英子不幸被嗜殺的女魔劫掠而去,幾乎因此而殞命,精神也受到了極嚴重的損害,而後她聽從了郎小白的安排勸誡,隻身前往東山修養。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寫了這樣的一封信給郎小白——

親愛的郎:

貴體無恙吧,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蒙您垂愛,身體已無大礙,而且也已經將精神病院中可怖的事情忘記了。

我的表姐莫奧蘭,如今業已年老,她曾經細心入微地照顧過我,好像我是她的親生女兒一般。她是個獨女,現在已是一位溫和的老人。她說我有病在身,需要細心照料,因而,我也時常在她的懷中重享天倫之樂,彷彿就在自己的家中一般。

因此,我的麵色好了起來,身體也日漸發福了,以後再見,或許您會認不出來我,以為我是從哪裡來的肥女人呢?我確實厭煩發福,但又不得不顧及健康!如果身體不好,那就無法再做您的幫手啦。

所以,每天我都會在這個祥和而優美的村莊裡中徜徉,感覺幸福洋溢,但是,身邊缺少了您的陪伴,我又總覺得空虛寂寞。我真的渴望身體儘快複原,立即趕回東洲陪伴您。

這個地方叫羅家鎮,真是一個祥和而又平靜的村子,與東洲的喧嘩煩躁之狀況相比起來,簡直差之千裡,卻又並不像是完全沉睡著。頭天,莫奧秀,我的另一位表姐,領著我到鎮上的一家餐館吃茶,適逢該鎮的趕場日,餐館的人熙熙攘攘,都是來自附近的農民,眾人都大喝廉價的水酒,談笑風生,異常熱鬨。

也就在這時,兩男一女走了進來,也不知什麼原因,農民們的喧鬨談笑聲,因為他們的突至嘎然而止。我感到十分怪異,便偷偷地打量了三個人一番:其中一個男人身穿一套寬大的獵裝,粗壯的深紅色的臉上長著雪白的鬍鬚,雖然魁偉,但看上去卻很和善。

另外一個男人年紀很小,非常瘦,臉色很差,好像是一個陰鶯且難以與之相處的人,身穿一套舊了的黑色燈芯絨服裝。從外表看起來,兩個人都很寒酸,但每人都肩扛獵槍。

而那個女人與兩個男人比較起來,氣質和相貌都要高潔得多,臉色雖蒼白,但是卻很文靜,容貌也頗說得過去,身量小巧,身著一件咖啡色大衣,頭上的皮帽是冇有邊的,材料雖然還可以,不過樣子已經有些過時,使她看上去有些可憐巴巴的。

他們是父親、兒子和媳婦。

莫奧秀表姐假裝冇看到他們,低聲地對我說著。

“這樣一個美麗且文雅的女人,怎麼嫁給一個如此寒酸的男人!” 我感到奇怪。

“你可彆看他的樣貌猥瑣,但卻是富翁的兒子呢!那女人就是他老婆。”

“噢!真的嗎?既然如此,那個肥胖老人就是富翁啦?”

“對,雖然現在他們的家業已經敗落,但卻是顯赫家族的血脈,據說以前他們還住在一座大城市裡。老人極好打獵,這倒還無傷大局,但卻又酗酒無度,因而常常與人發生爭吵,大多是因為領地的問題與附近的大農莊鬨官司。這是姐姐奧蘭對我說的。”

“單從外表來看,他應該是一位非常和藹的老人,真是不可以貌取人啊!”

“是啊,再說,他的獨子薑誌澤又是一個心懷宏圖的人,因受不了這種窮困潦倒的生活,就去學法律,還在D國呆了一段時間,打算在那裡大乾一場,重振家業。無奈天不遂人願,事業上不是一帆風順,經濟上也拮據不已,被金錢束手束腳,隻得返回村子中來。而後,他為鄰村的一位美麗女子的美色所打動,拚命地討人歡心,強行成婚。那位女子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叫蘇鳳南。”

“這位美麗迷人的女人,為何肯和那樣一個陰鷙的人結婚呢?”

“這個我們也無從得知,總而言之,他們早在五年之前就已完婚,婚後的生活也不算完滿,她經常麵帶哀傷,和她的男人住在鄰近這裡的一座又狹小又破舊的房子中,房子也有個怪名,叫作‘井園’。”

“那他們和老人分家另過啦?“

“對,老人獨自一人居住在村外一套老屋裡。”

“那……那他的兒子薑誌澤對蘇鳳南很好啦?”

“恰恰與此相反,他總是像一隻瘋犬般粗暴的對待她。”

“那原因是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名叫金豪的小夥子對蘇鳳南的際遇非常同情,因而也就對她的男人薑誌澤和老酒鬼十分不滿。”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金豪的父親在老酒鬼的家業開始走下坡路之際,買下了他的莊園,對此老酒鬼一直耿耿於懷。”

“在他困窘時有人出錢買下他的莊園,不就等於雪中送炭嗎?從道義上講,他應該對人家心存感激纔對呀!”

“話雖如此,但是他眼見自己日益走向冇落,而彆人的事業卻如日中天,心中難免會產生莫可名狀的嫉妒。”

“他以惡對善,把彆人出錢買下他的莊園助他脫出困境,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的恩情完全拋置腦後,一心隻裝著自己昔日的權勢和榮光——他的心中卻又充滿了自卑,既忌妒又恨恨不平。”

“老酒鬼覺得蘇鳳南和金豪正在相戀,擔心終有一天他們二人會私奔,因而每當醉酒之後總會到鎮上或村子裡,向彆人無休無止地說一些無聊透頂的話。但是,對他的話冇人會相信,品行高貴的年青人金豪聽後也隻是一笑了之,對這種惡意誹謗根本不在意。然而這老頭講得實在太多了,他也有些不高興了,他擔心村裡真的有人會對老酒鬼的話信以為真”

當莫奧秀表姐悄悄對我訴說這些情況的時候,老酒鬼正一杯接一杯地大喝白酒。就在這時,他好像又醉了,拽著村中的人婆婆媽媽地說個不停,甚至抱住他們囉嗦不清。

好像村中人都不厭其煩,但看在他過去是這裡的莊主的緣故,大家對他的騷擾都以苦笑敷衍,或者與之推諉周旋。但是,後來他竟然大聲地叫了起來:“唉!哪個混蛋總在這兒晃來晃去的,老子就叫他知道這杆槍中鐵彈子的厲害。哼!誰想拐騙我的兒媳婦,誰就彆想繼續活下去!”

蘇鳳南的臉色通紅,眼中貯滿了淚水。老酒鬼的兒子薑誌澤對於父親的言行也有些無法承受了,使勁地勸誡著自己的父親。

“爸爸,彆這麼說,多不好意思呀!”

“住嘴!我這全都是為了保住家族的清譽,哪個人膽敢打我兒媳婦的壞主意,我就絕饒不了他,讓他知道知道槍子的厲害……”醉酒的人,你越是勸他,他就越是糾纏不清。

說到這裡,老酒鬼突然“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一個身材挺拔,看上去很魁梧的年青人走了進來。從外表看,他應該是非常有涵養的青年。他身穿齊整的騎馬裝,足下是一雙紅色皮長靴,鞋跟上的銀馬刺熠熠放光,一根細長的皮質馬鞭攥在手中。他微笑著向著老酒鬼的桌子走了過去,看上去風度不凡。

“那個年青人就是金豪。”表姐在我的耳邊悄聲說。

老酒鬼站起身來,對金豪怒目而視,將獵槍緊緊攥在手中。嗬!危險!酒醉的人可是毫無顧忌的。我們都嚇壞了,餐館裡的人也全都因害怕而站了起來。然而,年青的金豪卻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地從那裡跨過去,瞥了一眼老酒鬼,隨後從他的身邊悄然而過。那份氣度,那份勇敢,確實是有大丈夫的風範,讓人欽慕不已。

他徑直走到餐廳深處老闆的麵前,而後把手槍的槍套放在櫃檯上:“這個槍套開線了,剛剛我到老皮匠的鋪子裡看了看,想讓他修一下,不巧他出去了,大門緊閉,隻得暫時先把槍套放在你這裡,如果你見到老皮匠,就麻煩你把這槍套交給他,並讓他儘快修好,你就說槍套是我的就行了。”

“好的,好的,我一定辦到。”

金豪從槍套之中拔出了手槍。

“槍我帶走,或許某時某地我就能讓它派上用場,因為有人正想謀殺我呢!”金豪一邊笑著,一邊在銀煙盒中拿出一支香菸,銜在嘴中,而後點著了香菸。

“哈哈!您真幽默……”

餐館老闆對他阿諛逢迎一頓後,順手把槍套放在了櫃檯裡。

“那就麻煩你了!”說著,金豪如一陣風般急步而去。

老酒鬼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忽然大聲叫嚷起來:“可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也敢指桑罵槐地囂張起來!混小子,真的是不想活了?我隻要用這槍‘砰’地一下,保證讓他回不了家!”

他拿起獵槍,推彈上膛,他的兒子薑誌澤驚惶萬狀,連忙把槍從老酒鬼的手中奪下來。

“爸爸,得啦,你彆淨做蠢事了!“隨後他硬推著父親坐回到椅子上。

蘇鳳南非常可憐地在旁邊流著淚。

…………

親愛的郎!就寫到這裡吧,可是,我總認為彷彿有什麼恐怖的事情會發生似的, 好象有一種蠢動的惡意……

英子

十一月十四日於羅家鎮白馬村

當然,英子的信還不止這些,不過關於這個故事的也就隻有這麼多。

蠢動的惡意嗎?……案件雖然還隻在臆想之中,但是,照老酒鬼家與年青人金豪之間糟糕的關係來看,我已隱隱覺得案子又遲早會發生。英子自從當了我的幫手之後,她的直覺逐漸如狼犬一般靈敏起來。郎小白又把信讀了一遍,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