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章修改了部分內容,建議翻回去看兩眼)

冇有迴應。

這很正常。道格拉斯默默地對自己說。

他接受的神秘學教育總是將神明的迴應描述為彌足珍貴的恩賜。

在這裡發生的事也未必是由執掌相應權柄的神明所引起。

高位格的封印物和其他一些邪神當然也能做到。

他揮手驅散靈性之牆,颳起的微風吹熄了蠟燭頂端微弱的火苗,房間立刻昏暗下來。將那些蠟燭一一撿起,放回房間抽屜,道格拉斯走到盥洗室前,輕輕敲了敲門。

小女孩的聲音隔著一扇門扉悶悶響起:“叔叔,是你嗎?你把門打開吧,我不會亂跑的。我餓了,我好想吃飯啊……好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道格拉斯隻覺得小女孩的嗓音有些沙啞和含糊。也許是之前哭得太厲害了吧。

“……不行。”他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那對仍處於昏迷中的中年夫婦,冇有改變主意,狠下心對小女孩說道,“叔叔要去一趟教會,你還不能出來。”

門內傳來了拖著腳步走動的聲音。小女孩冇有回答他。

道格拉斯也不準備再等下去,轉身去廚房沖掉自己身上的血跡後便離開這棟建築,靠著“開門”、“旅行”和“藏入陰影”等能力快速移動著。

在安德森建議的火車站和南城門中他選擇了後者,因為後者可以在路上經過劍刃大教堂。

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杯水車薪,如果說現在還有誰能阻止這場非凡事件,那就隻有自稱“複活派”的戰神教會殘黨了。

要是連那幫把持著十幾件封印物的“複活派”也無法解決,道格拉斯也隻能放下助人情節,優先保全自己。

二十多分鐘後,他目光複雜地蹲在附近建築物的頂端,看著那以教堂為中心籠罩而下的淡白色的半球形光幕。光幕的半徑有一百餘米,成功地將那些詭異的植物阻擋在外。

而僥倖擠進光幕保護下的人們無需催促,紛紛自發地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地反覆唸誦戰神的尊名。成百上千不同的嗓音彙聚成唯一的聲音,懺悔著自己的罪過,祈求著神明的庇佑。

相對於整個城市,這些倖存者的數量還是太少了。

但他也冇有權力要求更多,至少他能看到“複活派”在嘗試控製局麵。而麵對這天災般的非凡事件,普通人也許隻有絕望地等待救贖這條路可走。

可如果神明不會迴應,那救贖究竟在何處?

道格拉斯無法回答,他隻好轉身分辨著方向,向城南而去。為了避開地麵上那些植物,他乾脆就沿著建築物相連的屋頂一路穿行。

行至半途,正前方大概兩條街之外忽然爆發出沖天的火光,伴隨著一百座火炮同時開火般沉悶的隆隆聲。道格拉斯倍感意外地停下腳步,看到一座四層高的建築正因為某種衝擊而不斷搖擺甚至部分倒塌。

幾乎同時,他打了個寒顫,感覺周遭的溫度猛地下降了許多,一種陰沉的氛圍沉沉籠罩而來。靈性直覺輕微顫動,道格拉斯當即開啟靈視望向四周,發現周遭的環境似乎與靈界產生了交融,斑駁交錯的色塊之中,不少形狀各異的靈體向著發生異常的方向而去。

還冇來得及驚訝這種異常的狀況,一隻靈界生物忽然從他右手邊極近的地方躥出,猛撲到了道格拉斯身上。還冇反應過來,道格拉斯隻覺得頭腦暈眩了一下,好像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裡轉了幾百圈。

等到能看清周圍事物,他愕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本的屋頂上,而是跌坐在一片狼藉的街道,麵前就是一棟部分垮塌、搖搖欲墜的四層高建築,不遠處有幾具撲倒在地,死狀猙獰的屍體。

草!那個靈界生物把我直接扔到發生意外的地方了?道格拉斯當即翻身站起,本想利用“旅行”迅速離開現場,又硬生生停止了動作。

周圍靈界明顯發生了異常,貿然穿梭可能會帶來未知的後果……比如被靈界生物再叼回來!他的五指握拳又鬆開,提起百分之兩百的警惕檢視周圍情況。

“還不算太蠢。”

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格拉斯冇有回頭,直接化作一灘流淌的陰影與說話者拉開了距離,默默地打量著對方。

說話之人有著符合弗薩克特色的體格,身著戰神教會標誌性的銀色為底、橘色點綴的主教長袍,麵容一半隱藏在兜帽之下,一半被絡腮鬍遮掩,隻能看出是個男性。

他的身後則是道格拉斯見過的那隻由黑霧構成,佩戴封印物戒指的惡靈。在男人身後,惡靈好像繩子被牽在主人手裡的小狗,低垂著頭,異常安靜。

這奇怪的組合讓道格拉斯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他在幾十米遠處顯身,試探性地問道:“你能驅使惡靈、不,驅使靈體?你要做什麼?”

對方並未否認他的猜測,隻是抬了抬下巴,言簡意賅地說:“邪神的子嗣即將降臨,我需要你幫助我解決這個麻煩,否則,我們都得死。”

“……閣下,”道格拉斯一邊懷疑自己的耳朵,一邊堅定地搖了搖頭,“就算您說的是真話,我恐怕也無能為力。我相信您作為本地的主教,肯定有……”

話還未說完,他麵色一變,轉頭看向那座坍塌的建築。隻見磚瓦重疊的廢墟之下,一隻黑黢黢的非人手臂探了出來,撐在了地麵。隨著手臂上的肌肉鼓起、發力,廢墟之下的生物將自己整個地扯了出來,發出了鐵皮摩擦般刺耳的吼聲。

它的身高接近三米,皮膚暗淡粗糙,似乎有毛髮覆蓋;頭頂生有盤曲的羊角,其上佈滿神秘的花紋,背後則生出一對寬大的蝠翼,散發著淡淡的硫磺氣息。

然而更令道格拉斯矚目的是,這仿若民間故事中的“惡魔”,腹部居然高高的隆起,如同懷胎十月的婦女一般!

“惡魔”原本透露著黑色邪異味道的皮膚被撐得彷彿一戳就破,幾乎能夠看見血色,更不要說腹部時不時還會改變輪廓,這邊凸起一下,那邊凹陷下去,好像真的有一個胎兒在其中不斷擺動手腳。

他下意識地想要用“靈視”看一看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身體卻猛地僵住。

不能看!

會死!

來自本能的瘋狂預警讓道格拉斯瞬間清醒,擺脫了莽撞的情緒,背後也滲出一層冷汗。

似乎是被腹中的東西折磨得精神暴躁,“惡魔”抬起幽綠的眼睛,長方形的瞳孔鎖定了弗薩克主教和道格拉斯,抬手便揮出了數十隻淡藍色的硫磺火球,帶著嗖嗖風聲分彆襲向兩人。

弗薩克主教雙眼一眯,虛空之中幾隻臣服於他的靈體立刻主動迎上前去,獻身般阻擋了硫磺火球。

道格拉斯也不敢怠慢地逃進陰影之中,但冇急著跑路,而是靠近弗薩克主教又驚又怒地問道:“是真的邪神子嗣?!”

“當然,你在城內見到的怪物,都是受到了它的汙染。”弗薩克主教說著,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放任邪神子嗣誕生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幫我一把。當然,如果你拒絕,我會立刻殺死你以獲得你那件不錯的封印物。”

說到後半句時,主教的氣息更加陰冷可怖,好似冥界的看門人一般,掌握著生與死的界限。

道格拉斯臉色幾度變幻,思緒電轉。現在逃走,無疑會遭到惡魔和主教兩方麵的攻擊,在無法借用靈界快速脫身的情況下,他確實冇有把握從這兩個傢夥手下完好離開。

最終,他咬了咬牙,握在衣兜裡的手悄然捏住了僅剩的一枚符咒:“好,我留下!但作為報酬,結束後你要為我找到一個可供驅使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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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托奈夫城西側,火車站台。

得益於那條橫貫城區的河流和附近大大小小的工廠,城西居民有充足的材料封閉街道,阻擋了詭異植物的蔓延。驚慌失措的倖存者們仍然在恐懼的驅使下一股腦地湧入了火車站台,希望快些離開這座昔日可親、今日可怖的城市。

然而停靠在站點的火車全部缺乏燃料,又冇人有敢於跨越河流,從怪物堆中運回足夠的煤炭,事情就這樣陷入僵局。即便如此,人們也甘願擠在小小的站台之上,不肯離開這唯一的希望,哪怕這裡的擁擠程度已經讓人喘不過氣、轉不過身。

就連身體足夠靈活柔韌的“魔術師”凡娜,都險些被溺死在人的浪潮之中。離開沙丁魚罐頭般的火車站台,她先是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頭一次覺得夜晚的空氣是如此甘甜可貴。

等到呼吸平複,她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很快在一棟五層建築的頂樓找到了安德森,皺著眉頭問道:“唐恩老大什麼時候才能到?”

“明天,至少是太陽升起之後。”

凡娜的表情無法遏製地扭曲了一下:“……那樣不會太遲嗎。”

“我相信唐恩和凱撒公爵都有著正常的智商水平。”安德森說著,抬頭看了一下高懸於天空的紅月,“在夜晚對付那些怪物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對了,你們可以先撤,我想順著鐵路走應該是安全的。”

“你呢?”

“唉,還得等等,放出去的線還冇咬鉤呢。”

“真高興知道你還記得這件事。”凡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隻皺巴巴的捲菸咬在齒間湊上前去,看著安德森毫不介意地伸手碰了碰捲菸末端,為自己點起了火。她略感放鬆地吞吐煙氣,懶洋洋道,“不過你能保證放下的餌不被大魚一口吞掉嗎?”

獵人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她的表情:“你看起來並不擔心嘛。看來羅塞爾所言非虛,’女人的心思正如海底的一根針‘,難以捉摸啊!”

凡娜不太優雅地白了他一眼,半刻的沉默過後,卻是低聲嘟噥道,“我對他的所有占卜都會失敗,這傢夥背後應該有高序列的非凡者,有什麼可擔心的。”

“如果這個解釋能讓你放心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安德森“嗬”了一聲,抱著雙臂靠在窗框邊,臉上帶著挪揄的笑容。

看著他的笑容,凡娜莫名有種抬起巴掌呼上去的衝動。

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覺得打一巴掌也冇什麼,反正獵人都皮糙肉厚的。

在她將想法付諸實踐之前,安德森忽然微微側頭,彷彿在傾聽些什麼,那雙碧綠的眼眸深處騰起了深紅色的火光,代表著有人在通過心靈鏈接呼喚他這個“領袖”。

“哈,場麵搞得很大嘛……”

他雙臂伸展著放鬆了一下肩膀,對凡娜點了點頭示意後,輕巧地翻出窗框攀上樓頂,邁步之間化作一柄熊熊燃燒的火焰長槍,如同劃破夜空的火流星般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