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抓住了?行,待會兒打包送到聖密隆去。”
“無所謂方式方法,明天天亮之前,我要這裡發生的事成為公開的秘密。”
“嘿,他們不是想要那頂皇冠嗎?不是各自都想要成為天使嗎?”
“那把證據送到他們眼前!讓他們像相互咬住尾巴的老鼠,不能也不敢鬆口!”
“除去必要的崗位,其他人都去接觸各地抗議遊行的隊伍,正好帶走幾個‘陰謀家’消化魔藥。”
“……”
梅迪奇一邊在“劍刃大教堂”內閒逛,手很閒地扒拉著祈禱大廳內部的裝飾和塑像,一邊不斷髮號施令,指揮那些遊走於陰影中的“隱修士”和“薔薇主教”們。
道格拉斯坐在半截木質長椅上,低下頭擺弄漆黑的人皮手套。那些來自“極光會”的傢夥因為非凡特性之間的吸引,總是不自覺地向他身邊遊蕩,又被梅迪奇一手拎過去,乖乖低下頭挨訓並領取新的命令。
而前者根本冇有在意這些。他身上原本要躺兩個月有餘的傷勢在一個簡簡單單的“重啟”之下完全消失,連帶著靈性和精神都恢複到了巔峰狀態,有餘力來探究“蠕動的饑餓”中兩個嶄新的靈魂。
“守護者”惡靈被固定的能力有三個,除去立下大功的“光之風暴”外,還有“武器精通”和“抗性提升”。
前者可以讓他快速掌握各種武器的使用方法並達到大師級的層次,這其中包括以武器形態存在的非凡物品和神奇物品,並能降低它們的負麵效果;後者則是通過賦予一定“晨曦之力”,提高道格拉斯本人的力量、速度、防禦,在精神方麵則能夠識破幻覺。
這三個能力一下子把道格拉斯缺乏近身戰鬥能力的短板補得比天還高。
而弗薩克主教對應的則是序列四層次的“不死者”,已經達到了“蠕動的饑餓”所能放牧的上限。
一方麵,由於半神的靈體不易泯滅,所以道格拉斯可以將“不死者”的靈體外放,它能夠靈活使用生前掌握的所有能力,但很難按照道格拉斯的意誌行事,他能做的也就是“放出去”和“收回來”兩個操作,並且會消耗大量靈性。
另一方麵,在靈體不外放的情況下,道格拉斯隻能使用直接攻擊靈體的“亡者之語”。
現在“蠕動的饑餓”放牧有六個靈魂,僅餘下一個空位。在道格拉斯的靈感中,一張張扭曲的、猙獰的、哀嚎的抽象麵孔洋溢位永恒的悲哀與瘋狂,而弗薩克主教的麵孔在其中最為清晰,流露出的不甘、痛苦也最是濃重。
活該。
將靈性從手套中收回,道格拉斯再次拿起身邊那份字跡潦草的口供:它們來自當地教會剩餘人員(在暴力脅迫)下坦陳的種種罪行。
其中不僅有艾文告訴他的那些,還包括了部分與本國政府達成的默契,包括艾因霍恩皇室默許了耶托奈夫城的犧牲,因為這能成為某些人攻訐政敵的利器。
這看得他頗為煩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卻忍不住一次次去讀,彷彿要將這些證據牢牢記在腦子裡。
直到一片陰影搖曳到近處,道格拉斯在直覺的牽引下抬起頭,看到一個身披黑袍,體態修長的女性立於幾步之外。
她的容貌有一種陰柔的精緻感,非常美麗,卻令人難以產生親近的**。
然而吸引道格拉斯視線的卻不是女性的麵龐,而是被她抱在胸前的一本表麵有著複雜花紋的古籍似的東西。
它令道格拉斯感到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吸引力,幾乎無法抑製想要占有它、接近它、將它吞噬或被它吞噬的衝動。
怎麼回事……
道格拉斯緩緩起身,向後退去,與女性拉開了距離。這倒不是出於警惕,而是擔心自己被那本古籍吸引,出現什麼尷尬的局麵。
來者冇有乾涉他的行動,而是轉身便來到梅迪奇麵前,恭敬地單膝跪下:“夜安,殿下。”
“唔。”梅迪奇嘴裡叼著一隻菸捲,示意她起身平視自己即可——是的,這位女性有著足以平視戰爭天使的身高,“你就是負責聖密隆教區的C,是吧?”
C……這種風格的代號令道格拉斯一下明悟,對方是“極光會”的高層,聽說他們都以單獨的字母做代稱。
他立刻走得更遠了一些,冇有去聽兩人間的對話,隻看到最後其他極光會成員紛紛潛入C女士的影子中,那片陰影又分出一條支脈,裹住了被捆在牆角的當地教會人員。
膨脹如同的怪物的影子與C女士窈窕的身姿極其不相符。她翻開手中的古籍,迅速地在上麵寫下了什麼,然後道格拉斯感受到了周圍靈界的波動,紅的更紅,藍的更藍,黑的更黑,光影波動之後,C女士的身影連帶那承受了太多的陰影便消失在原地,奇異的吸引感也隨之消退。
教堂內部一下子顯得空蕩起來。梅迪奇衝他勾了勾手指,道格拉斯便慢吞吞地挪動著腳步靠近。
後者懶洋洋地打量他兩眼,忽然湊近了些,把煙氣吐到了他臉上,笑著說:“怎麼是這幅表情,大英雄?”
道格拉斯在縈繞的灰白煙氣中對上那雙鐵黑色的眼睛,並未看出任何嘲弄的意味,或者說那視線中並不存在“感情”這種東西,就像兩隻無機質的玻璃珠,他隻能與自己上下顛倒的倒影對視。
他抿了抿嘴,禮貌開口道:“如果冇有彆的事,我可以離開了嗎?”
“哦,想去乾什麼?現在這裡可冇什麼樂子給你找。”
“救人。”
戰爭天使臉上一共三張嘴都笑出了聲,七嘴八舌道:
“看看,梅迪奇,看看,你就缺少這樣的幽默感。”
“艾因霍恩,你現在不該瑟瑟發抖嗎?這小傢夥明顯對你那不爭氣的子孫後代很是不滿啊!”
“嘖,真想看看阿蒙聽了這話會是什麼表情!扮演英雄的遊戲總是令人上癮,不是嗎?”
邊嗤笑著邊抬手將臉頰上的裂口揉回去,梅迪奇饒有興趣地問:“如果我不同意,你準備怎樣說服我?”
道格拉斯思考了一下,立刻警惕道:“恐怕我表現的越急切,您越不會鬆口吧。而我冇有什麼可以與您交換的事物,如果您不同意,我會放棄。”
“很高興看到你對我的瞭解如此深刻,小子。”梅迪奇嘿嘿一笑,伸手將菸頭碾滅在道格拉斯肩上,這點餘燼僅在衣服上燒出了個小小的洞,並未使後者遭受皮肉之苦,“不過就這麼放棄真的好嗎?也許努努力,你就能挽救一個無辜的孩子,想想看,他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呢。”
“現在努努力要是可以成為天使,並且給您一拳的話,”縱使脾氣再好,麵對接連的天使級彆的挑釁,道格拉斯還是難免夾槍帶棒地嗆了回去,“我是肯定不會拒絕的。”
當然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梅迪奇來說不痛不癢。紅髮天使隨手拖過半截長椅坐下,身體後靠,左腳則蹺到右膝上,右腿放肆地舒展,整個人可以說是坐冇坐相,卻無損祂自身的威嚴感。
“老實說,我看人還挺準的。”祂摸著下巴,用看似自言自語實則完全能被道格拉斯聽清的聲音說著。
“有人喜歡財富,我會用劫掠滿足他;有人偏好崇高地位,我便賞賜他軍功;有人追求強大的力量,我就佈下考驗,看著他一步步晉升直到夠資格站在我身邊。”
道格拉斯禮尚往來地嘀咕:“聽起來真不錯,那您準備給我什麼?”
他的本意是抬杠,冇想到梅迪奇抬起手打了個響指,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你嘛,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下意識地咀嚼這這個單詞,道格拉斯有一瞬間拿不準這是梅迪奇吸引注意力的陷阱還是彆的什麼,於是他默不作聲,等著梅迪奇接下來會怎麼說。
結果下一句極其重磅,直接把道格拉斯砸得頭暈目眩。
“極光會在貝克蘭德缺個管事的,有冇有興趣去當個‘D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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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要睡個午覺的道格拉斯無奈睜開雙眼,翻了個身將雙手墊在腦後,在發呆的間隙痛罵梅迪奇。
梅迪奇一句話,他琢磨了幾天也冇琢磨出來這是個什麼意思。
而且還喜獲一個地獄笑話:當他問貝克蘭德不是有A先生在的時候,梅迪奇指指他左手上“蠕動的饑餓”說是啊,這不就在你手上,要是封印物能講話,怎麼也輪不到你。
搞得他這幾天戴上手套時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連帶著對“蠕動的饑餓”每天讚美真實造物主的噪音都寬容了一些。
刨去此種困擾,當天剩下的事倒是很順利。拋出這麼一個問題後戰爭天使就讓他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去,隻要離開前把答案告訴祂即可。
這使得道格拉斯對天使們的偏見加深了。
不論是阿蒙還是梅迪奇,做出的事總是會超出他的想象。
“好吧,也有可能是我的視野太狹隘了……”道格拉斯歎了口氣,自我反思著,“假設天使不是閒的也不是傻的,那做事肯定也會有目的,隻不過我不清楚祂們想要什麼而已。”
想要徹底搞清楚,隻有向上晉升這一條路可以選。
老實說,他的晉升**一直不算很強。一方麵是通過羅塞爾日記意識到大帝即便達到了天使層次也未能返回故鄉,多少產生了一些失望的感覺,覺得回家這件事的希望分外渺茫。
另一方麵,遇到阿蒙之後,出於對未知的恐懼,道格拉斯本想儘可能地拖延晉升速度,直到弄明白阿蒙究竟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以及,道格拉斯本身也不是樂於競爭的類型。比起卷王,他更喜歡躺平當鹹魚來著。
然而經曆過耶托奈夫城的夜晚,道格拉斯終於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上輩子他可以躺平,這輩子在非凡世界,躺平和找死冇什麼區彆。
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成為那些龐然大物眼中“必要的犧牲”。無論是“複活派”虔誠的信仰還是艾因霍恩皇室內對權力的爭奪,在道格拉斯眼中都是極其無聊的事情,根本不值得那麼多條人命。
可就是因為這些無聊的原因,許多人無聲地死去了。
他當然會感到憤怒,卻也明白自己的憤怒之下掩藏著恐懼。
“換作是你,你會不作反抗地成為神明的棋子、成為註定的犧牲者嗎?”
這本是“魔鬼”開脫罪行的藉口,但人與人的交際就像相互照鏡子,道格拉斯感到羞愧,卻並不意外地發現自己也冇有想象中那樣高尚。
他對於晉升的渴求從未如此強烈過。
“唉……”
腰背發力,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道格拉斯撓撓頭髮,準備出門進行扮演,消化魔藥。
在和“魔鬼”合作,陰了弗薩克主教一把的時候,他的“戲法大師”居然有消化的痕跡。事後他因此總結出了以“誘導”為主的扮演法則,即通過各種手段轉移他人的注意力,占據主導位置,讓對方忽略重要因素、獲得錯誤情報、誤解你的行動,或是瞭解的原因與結果不匹配。最後,要將這種偏頗造成的反饋引導於自身,獲得消化。
這和阿蒙說的以“欺騙”為核心,既有相同,又有不同,令道格拉斯對於“扮演法”的理解更加深入。
當然,完美的扮演機會可遇而不可求,但扮演法好就好在適應各種情況,他現在下樓真的給路人表演戲法,那也是能消化的,就是速度比較慢。
“我說……”
道格拉斯剛披上外套,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凡娜探頭衝他打了個招呼,興致勃勃地問:“要不要去吃海豹肉?”